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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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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風的聲音好似催命符, 一張張符箓意圖降妖除魔,直楞楞沖殺過來,驚得蘇芷坐立難安。

只可惜, 沈寒山這只千年老妖道行太深,陳風很顯然不是他的對手。

聞聲, 沈寒山擡眸, 掃向屏風,靜靜聆聽畫屏外的動靜。他黑眸如深淵,醞釀著難言的凜冽之色。

沒多時,他同蘇芷耳語:“芷芷不是說,與我最相熟嗎?他既是冒昧叨擾的不速之客,理他作甚?”

蘇芷沒料到,沈寒山在此刻會借前幾日春日酒的話來堵她的嘴。

她確實說過陳風和沈寒山裏外親疏的關系,可如今是講私情的時刻嗎?

事也得分輕重緩急呀!

見她啞然不答話, 沈寒山輕輕哼了聲:“眼下,還是我更為要緊吧?芷芷, 我……難受。”

真是要了親命,他作什麽亂呢?!蘇芷恨得咬牙切齒。

她想推開沈寒山, 又怕他發出動靜,引陳風入帳……

蘇芷莫名灰心喪氣, 眼下的樣子, 如何能讓陳風瞧見?

誤會她與沈寒山衣冠不整事小, 若是驚擾官家才叫事大!那些進諫官知情了,還不知要編排出何等聲色犬馬的穢亂事。

畢竟她是一個女人。

女子在朝為官, 本就不合常理, 乃禮崩樂壞之事。

世人罵她、毀她、覆滅她, 蘇芷皆可以不管不顧。

她嚴於律己, 絕不行差踏錯半步。

若不是蘇芷兢兢業業做事,博得天家信賴,也不可能攀到如今的高位。

蘇芷決不能讓苦心經營多年的成果,毀於一旦。

她心意已決,執意裝死。

想來蘇芷不回話,陳風會自個兒走了。

只可惜,她的為官生涯出現了汙點,產生了失誤,一切拜沈寒山所賜。

奈何始作俑者仍不悔改,他借著藥勁兒,還在她耳邊低喃:“芷芷,只許看著我。”

細語的動靜,像是提點了陳風。

帳外的頎長身影滯留原地,陳風疑惑地再問一聲:“阿芷,你在嗎?”

豈料,這句親昵稱呼,徑直點燃了沈寒山的怒火。

他玩火自焚,一昧強忍蠢蠢欲動的狩獵本性,從而失了態。

沈寒山雖邪念漸生,卻並非神志不清。

陳風話語裏的含蓄密語,沈寒山比蘇芷了解得多。

原來,她背著他,在外招蜂引蝶嗎?

一種不可告人的欲念橫生,他起了歹意——好想獨占蘇芷,好想將她囚入金屋。

這些念頭,沈寒山也只敢在心裏過一遍,不會同小娘子提。

蘇芷絕不可能應允,還可能因此疏遠沈寒山。

他好不容易靠她這樣近,哪裏敢惹亂招災?

比之陳風,沈寒山可識時務多了。

蘇芷被兩人夾在中間,進退不得,如芒在背。

她還沒意識到,如今她同沈寒山的姿勢有多不妥當。

蘇芷意圖從沈寒山身.下抽離,哪知挑起情誼的男子便是豺狼虎豹,他發了狠,將她的腕骨縛得更緊。

這廝是色令智昏嗎?哪來那樣大的力道。

往常,蘇芷只要一蹬腿,便能撂翻沈寒山,但現下情況膠著,顯然不是時候啊!

她發出動靜,不就是露出馬腳,教陳風知道了嗎?

怎麽辦?

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。

若是陳風執意入營帳查探或等她歸來,那蘇芷真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。

於是,蘇芷認了命。她清了清嗓音:“大殿下,恕屬下逾矩,此刻我在更衣凈身,不方便接見。”

蘇芷本想說她只是換一件衣裳,但又怕陳風真在營帳外等她更衣,那這個謊就圓不了了,還是借擦身清凈為由頭搪塞他吧。

只是官家都沒那麽多規矩,她剛落腳便燒水換衣,難免嬌氣,也不知陳風會不會心裏參她一本。

唉。

蘇芷蔫頭聳腦,沮喪極了。

她從未僭越過君臣禮制,也從未這樣張狂不羈。

她一直恪守本分,卻因沈寒山的癔癥而破了功。

都怪這廝作妖!

蘇芷狠狠瞪了沈寒山一眼。

她眉眼靈動,驚鴻一瞥,更是往沈寒山心火上添了幾把柴。

油煎火燎,又有藥力催使,郎君險些破功。

冤家!

沈寒山皺眉,不滿蘇芷明知他身子骨有恙時,她還能氣定神閑同陳風交談。

壞心泛濫,沈寒山終是忍不住,在蘇芷頰側輕吹了一口氣,呵氣如蘭:“芷芷……”

蘇芷受了驚,險些喊出聲,又聽沈寒山在歪纏。

她忍不住捂住他的嘴,呵斥:“噓,不要出聲。”

壞就壞在她“投懷送抱”的接觸,沈寒山的理智喪失。

他沒忍住,下了手。

溫香軟玉,他不可能,忍著。

頃刻間,蘇芷感到掌心微熱,迷迷瞪瞪回過神來——這廝竟在啄吻她的掌心?!

蘇芷從未經歷過這樣私密的事,一陣天旋地轉。

她難以置信地瞪著沈寒山,一時無言。

瘋了吧?他一定是瘋了吧?!

“你……”蘇芷啞然,想收手,卻又不敢。

即便她堵住男人唇舌,他都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,若她縮回手,沈寒山的居心又會不良到何種地步?

她不敢賭,她怕極了……

蘇芷仍由沈寒山“欺負”,臉上的熱.氣兒一陣陣蔓延上來,幾乎要催出她一層淚花。

視線朦朧,沈寒山也成了荒漠裏的海市蜃樓,看不真切。

蘇芷沒想到,這情藥竟有如此烈性,能摧折一個人的心志與神魂。

往後提點手下弟兄擔心些,免得自討苦吃!

而帳外,本打算走人的陳風,聽到騷動,又繞回來,擔憂問:“阿芷,你出什麽事了?”

蘇芷嗓音微顫,答:“無事。大殿下不必擔憂,外頭風大,您先回營帳裏暖暖身子。這樣,待遲些時候,我換好衣物,再差人通傳,請您過來。”

“好。我晚間無事,阿芷隨時喊我。”陳風放下心來,步履遠去。

就在他歸營路上,陳風迎面撞上一名兵卒。

對方正是給沈寒山送藥的那個小嘍啰,他見陳風完好無損離營帳,嚇了一跳。

等等。這事兒,怎麽和石守副指揮說的不一樣啊?

兵卒正要逃竄,卻被目光銳利的陳風喊住:“你是皇城司哪個營的兵士?”

兵卒敢膽大妄為忤逆沈寒山,卻沒膽量招惹陳風。

於是,他唯唯諾諾地答:“下吏並非皇城司官司的人,而是殿前司的兵役……”

“殿前司的兵卒來尋蘇司使作甚?她現下不方便見外人,有話同我通稟便是,莫要進去叨擾。”陳風生怕外人擅自闖入蘇芷營帳,窺見春光,故而他施下威壓,幫蘇芷統統抵擋回去。

兵卒本是想撞破服藥後的陳風與蘇司使的齷齪,豈料皇太子於人事上這般迅捷,這回怕是要無功而返了,也不知石守副指揮會不會怪罪。

兵卒一面憂心上司吩咐,另一面又得絞盡腦汁想由頭騙過陳風。

有了。

他茅塞頓開,垂頭回稟:“回大殿下的話,下吏受宮人所托,幫蘇司使送來披膝氈毯。豈料先前撲了個空,撞見滯留蘇司使營帳中的沈廷尉,把私物交托給他了。如今過去小半個時辰,下吏怕沈廷尉忘記提點蘇司使,故此前來探問一番,免得蘇司使忘記披毯,受了風。”

兵卒這番話自認滴水不漏,誰知還是惹了陳風的嫌。

陳風一改往日溫文,語氣涼涼地問:“你是說……沈廷尉來了蘇司使營帳?”

“是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,你退下吧,待會兒我替你探問便是。”

“多謝大殿下。”兵卒完好無損,功成身退。

而陳風卻被這一通話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
他回頭,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燭火通明的營帳,默然走遠。

花開兩朵,各表一枝。

另一廂,蘇芷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驚嚇搞得精疲力盡。

她知陳風走遠,手臂使了巧勁兒,從男人懷中掙脫。

蘇芷的發髻全亂,她索性摘了發冠,任由一頭長發傾瀉雙肩。

沈寒山懷中空空如也,他悵然若失,沒料到這場春.事竟走得這樣快。

他衣襟微敞,露白皙肩骨與頸骨,誘人犯.罪,一身骨相,未脫春.潮,仍是綺思霏霏。

他擡眼,茫然看了一眼蘇芷,道:“芷芷……”

“別喊!”蘇芷想罵他,又覺得說不出口。

“我難受……”

蘇芷不敢看人,她手上殘留那點獨屬沈寒山的餘溫,一時心慌意亂。

她問:“你究竟吃了什麽?”

沈寒山瞥了一眼案上茶碗。

蘇芷會意,打量茶碗:“茶湯?打哪兒來的?”

“一名兵卒送來的。”

蘇芷知他是中了媚.藥,而這藥,原本是給她準備的。

其心歹毒。

沈寒山苦笑一聲:“芷芷,他們說,若中了情藥,需陰陽調和,方可免除血脈爆體而亡的險要。我如今這樣,也尋不得旁的法子了。只是帶累芷芷,要因我中藥,而受委屈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

“嗯?”

蘇芷道:“我闖蕩多年,於解人情藥一事,也有幾分經驗。只需放血散熱,即可自救。若你還有恙,便是血放得還不夠多……你且忍忍。”

“嗯?”

還沒等沈寒山反應,蘇芷從靴裏已然抽出一柄銀芒畢露的匕首。

只見她手起刀落,沈寒山的臂膀就多了一道口子。

剎那,鮮血噴湧。

真真是,無妄之災。

蘇芷憂心忡忡地問:“你如今還難受嗎?”

沈寒山忍疼,強行維持最後一絲體面,溫柔笑道:“芷芷,我全好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蘇芷松了一口氣,今日也因救了兄弟於水火間而狂喜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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